一个纽约报童，不小心将手中一枚硬币滚落到马路上，硬币摔成两瓣后，蹦出一个微缩胶卷，最后引出美国本土最轰动的苏联大间谍落网。

　　一架美国高空间谍飞机，正在苏联领空作侦察飞行。驾驶员看了看仪表，显示飞机的高度足够安全，高到最先进的苏联战斗机和导弹都绝对打不到。驾驶员正心情轻松的准备航拍，突然一声巨响，飞机被击中了。驾驶员跳伞逃生，落地被俘。

　　冷战年代，美苏这两个不走运的间谍，他们后来的命运怎么样了？两人的生命轨迹是否发生过交叉，面对面同时现身在一个物理时空？

　　这个疑问的答案，就在我们一行人寻寻觅觅找到的一座桥上。这座叫格里尼克的桥，位于德国波茨坦市郊，通向柏林的路上。

　　我和朋友们将车停在桥头，步行来到桥上。极目四望后，我想起百年前德国大学者洪堡的一句话：格里尼克桥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两泓宁静的湖水，中间横卧着一座三跨铁桁架桥，它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远处湖面上，几只白天鹅在优雅的游弋着。湖岸线完全被森林围绕，岸边隐现几幢精致的别墅。

　　如果不被提醒，你很难想像出，这座风景幽美的桥中间的路面，曾经划过一条白线，以此为界，人类历史上空前强大的两个拥核武力阵营，在冷战中足足对峙了几十年。

　　格里尼克桥，就是两德统一之前，东德和西德之间的一座国境边界桥。在东德一侧设立了军事检查站，并在桥上放置了障碍物，以防止有人开车冲卡逃到西德。还别说，真有一个人带领几个朋友玩命地开着卡车，撞过了所有四道障碍，包括一道钢栅栏，与在西方等候他的恋人团聚了。

　　但这座桥之所以出名，还是因为在桥上发生过前苏联与美国之间的几次间谍交换，所以这座桥也叫间谍桥。其中最著名的一次，是在1962年，美国肯尼迪总统下令用抓到的苏联王牌间谍阿贝尔，换回了被苏联打下的美国U-2高空侦察机飞行员鲍尔斯。所以，这两个冷战时期的著名苏美间谍，六十多年前的确在同一座桥上擦身而过。

　　在来往车辆稀少的格里尼克桥上，我和朋友们重现了半个多世纪前，苏美间谍交换的一幕。我太太文秋扮演苏联间谍阿贝尔，朋友的太太扮演美国飞行员鲍尔斯，她们分别从桥的两端出发，在桥面人行道上相向而行，表情严肃地擦肩而过，纪录片制作人胡兄在对面人行道上拍下了这有点搞怪的一幕。

　　小报童詹姆斯·博扎，在布鲁克林区挨家挨户送完当天的报纸后，开始走在福斯特大道上回家。他吹着口哨，将手上的一枚五美分硬币抛上抛下，却一个不小心让硬币掉下来，在马路上滚走了。他追上去，用力一脚踩住。当他拿起这枚硬币时，看到硬币裂开了，里面装着一小卷微型胶卷。

　　詹姆斯回家后，把这枚硬币给他姐姐看了，碰巧他姐姐的男友是一名联邦调查局（FBI）特工。于是这枚硬币就到了FBI手里，那卷微型胶卷被冲洗出来后，发现上面密密写着一长串数字。特工们马上就明白了：在布鲁克林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神秘间谍在悄悄活动，由于某个未知的原因，这枚装有微型胶卷的硬币不小心被当成零钱用出去了。

　　FBI检测出胶卷上的数字，是用一款苏联生产的西里尔打字机打出来的，但他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所有的美国密码专家中，没有一个能破译出微型胶卷中的那一长串数字。在偌大个纽约城，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是哪个人最先用出这枚硬币，无异于大海捞针。于是，这个1953年夏天发生的间谍疑案，只好被束之高阁。

　　四年过去了。1957年，一个叫海哈南的胖子出现在巴黎的美国大使馆。他声称自己是苏联克格勃派驻美国的间谍。使馆官员看着这个醉汉模样的邋遢鬼，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一口回绝了这人要求的赴美政治避难。海哈南急了，他猛地跳起来说：

　　“我确实是一名克格勃的间谍，我们还有一个人在纽约，他扮成一个画家，这人可是个大家伙！”

　　FBI先把海哈南交给精神病医生鉴定了一下，结果表明海哈南是一个带有自杀倾向的酒鬼。FBI当即要把海哈南赶出门去。

　　这个酒鬼情急之下，说他会破译密码。说罢他从身上拿出一枚空心镍币，掏出了里面的缩微胶卷。FBI的人大吃一惊，他们马上回想起，四年前也有过一枚装着缩微胶卷的空心硬币，因为胶卷里的数字无人破译，所以变成了一件悬案。他们马上找出档案里那枚四年前的硬币，让海哈南把其中缩微胶卷的数字密码译出来。

　　海哈南明白，自己的性命就系于这枚硬币，如果他译不出其中的密码，就会被逐出美国，作为叛逃者死于己方特工的追杀。于是这个酒鬼模样的胖子打起全部精神，译出了那封密码信。

　　根据海哈南提供的线索，FBI一大群特工前往纽约曼哈顿的一家酒店，抓获了大名鼎鼎的苏联王牌间谍，千面人阿贝尔。

　　能够抓到这位超级间谍，可真够联邦调查局的人吹上几辈子牛皮的，尽管他们的成功几乎完全是靠了两次天降狗屎运：一枚无意中摔开的硬币，和一个找上门来的酒鬼。

　　为什么这个长得有点像电影指环王中的咕噜、其貌不扬的阿贝尔，会被全球情报界尊为间谍中的大师？

　　如果只看阿贝尔在二战期间，卧底纳粹德国情报机关的传奇经历，就已经够让人惊叹不已了。这里只简要讲讲他的一次二战间谍经历。

　　一次在东线的战斗中，阿贝尔所在的德军部队包围了苏军。激战中，苏军突然集中全部火力，拼死掩护一辆坦克突围。德军情报官认为，这辆坦克一定带有苏军的重要文件，就让炮兵集中火力击毁了这辆坦克，还派遣突击小组到坦克上去搜取文件。可是苏军用极猛烈的火力拦截德军，一批批德军突击队员伤亡惨重却无法接近坦克。阿贝尔担心苏军文件会落入德国人手中，便自告奋勇向德军情报官上司请战，要求孤身一人去找苏军坦克里的文件。

　　阿贝尔冒着密集的火力，腾挪爬行了两个小时才钻进坦克，在死者身上却未找到文件。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用铁棍重重打在他肩上。经过一番搏斗，阿贝尔终于制服了一位幸存的苏联坦克手。他用俄语表明身份后，让对方拿出文件包并销毁，再放一把火把坦克烧了，然后分手各爬各的路。在撤回时，阿贝尔的腿部中弹受伤。

　　这次行动，阿贝尔不仅保护了苏联重要文件，使其免落敌手，同时也获得了德国盖世太保对他的信任，他被授予一枚铁十字勋章。从此他在德国情报机构中顺风顺水，一路升到党卫军中校。

　　二战尾声中，阿贝尔更是窃取了希莱姆的代表和美国间谍首脑杜勒斯在瑞士的密谈内容。苏联因此授予他苏联英雄的称号，还晋升凯旋而归的阿贝尔为红军上校。

　　交战的两国授予同一个人高级别奖赏，这是所有间谍都难以企及的成就，阿贝尔却在举手之间就做到了。

　　二战硝烟刚散，冷战的铁幕就徐徐落下了，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展开了惊心动魄的情报战。阿贝尔作为一名资深间谍，也立即投入到冷战之中。1946年，通晓六国语言的阿贝尔受命组建北美谍报网。他以一名画家和摄影师身份抵达加拿大，两年后又辗转来到纽约。

　　就是这个长得像电影《指环王》中的咕噜、极善于伪装的苏联间谍，在潜入美国不到九年的时间里，在东西海岸各自建立了两个独立的间谍网。他还成功地发展了一批美国本土间谍，从而可以得到美国的绝密核情报，其中包括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来源的情报，他在纽约和诺福克之间的东海岸、西海岸和五大湖经营着几个秘密无线月底，苏联成功爆炸了第一颗，阿贝尔领导的北美间谍网立下大功，他也因此获得了苏联红旗勋章。阿贝尔被认为是冷战时期苏联在美国最成功的间谍之王。

　　阿贝尔的开始走霉运，起因于他原来的助手不慎淹死在海中后，莫斯科为他派来的一个新助手，这个助手就是海哈南。

　　1952年秋天，苏联间谍海哈南来到纽约后，和上司阿贝尔取得了联系。阿贝尔倾力帮助海哈南掌握摄影技术，以让他尽快开张一家照相馆掩护身份。但酒鬼海哈南却频频惹出乱子，喝醉了就打骂老婆。有一次他大醉之后和老婆打架，邻居喊来了警察。本该不事声张的一个间谍，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在纽约警察局挂了号。

　　阿贝尔心里是有苦说不出：难道莫斯科真的找不出一个不是酒鬼的人送来了？最后，他实在忍受不了海哈南的再三犯错，给这个酒鬼买了张船票，让后者返回莫斯科。海哈南心里明白，回到莫斯科，自己肯定没有好下场。1957年，在回国途中经过法国时，海哈南叛逃了，他走进了巴黎的美国大使馆。这个酒鬼的叛逃，最终导致了阿贝尔的落网。

　　即使在被捕的最后一刻，阿贝尔也表现出了间谍之王的惊人冷静。他在被捕的头一天夜里刚与总部进行了一次无线电联系，密码和电报就在旅馆房间里。

　　首先是销毁密码，幸好密码很小。他把密码捏在手里，说要上厕所。在一名特工的严密监视下，阿贝尔把密码放水冲掉了。但无线电报的字条是在桌子上一堆白纸的下面。初次讯问结束后，美国特工叫他收拾东西。刚好他的画板上还有颜料，于是他就设法从那堆纸下面抽出电报字条，并巧妙地拿它来擦去颜料。画板擦干净后，就顺势把字条捏成一团扔了。

　　他们给阿贝尔戴上手铐，带进汽车。在阿贝尔领带的别针中，还有一块很薄的相机底片，拍有一份重要的报告。阿贝尔装着开始整理领带，想销毁这个证据。他身旁那个特工人员发现了，就从他手中拿走并打开别针，那一块极小的底片从其中掉落了，但特工却没有注意到。他看了看空心别针，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把它还给了阿贝尔。就这样，阿贝尔又成功了一次。他竟然在一群特工眼皮底下，三次销毁了关键的秘密材料，真是大师级的表演啊。

　　阿贝尔的被捕轰动了整个美国。报刊电台争相报道这件世纪间谍案的审判过程。被告阿贝尔在法庭上的镇定自若，与证人席上一脸猥亵的海哈南相比，形成了戏剧性的对照，倒好像这个肥胖酒鬼才是要审判的贼一样。

　　美国人忘记了这个超级间谍给自己的国家利益带来的巨大损害，把阿贝尔看成是一个来自敌国的英雄，对始终拒绝招供的他钦佩有加。连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杜勒斯都说：“我们只要有三四个像他这样的人在莫斯科就行了。”

　　在美国律师多诺万的努力下，阿贝尔逃脱了死刑，但被判决了三十年的漫长刑期，这对于已经五十四岁的他，就几乎等于无期徒刑了。阿贝尔听到判决后却面不改色，好像他已经知道，这不是命运对自己的终极安排。于是阿贝尔安心坐牢去了。

　　这个人的可怕意志力，似乎总是能够化为强大意念，去影响造物在冥冥之中的那只手。那手真的要在不久的将来，从天空中拽下来一个人，最后助他摆脱终身牢狱之灾。

　　美国中央情报局间谍飞行员鲍尔斯，正在机舱内有条不紊的操纵着各种仪器。此刻地面上，所有的苏联人正兴高采烈的过国际劳动节，鲍尔斯的心情同样也很轻松。在迄今为止将近四年的时间里，U2间谍飞机一直在飞越苏联作高空侦察，而苏联却眼睁睁的无能为力。

　　三十岁的鲍尔斯，九年前就加入了美国空军，曾在朝鲜战争中服役。作为表现出色的飞行员，他被中央情报局（CIA）看中，成为新型U2高空间谍飞机的飞行员。

　　而它的最大巡航高度，可以达到惊人的两万七千多米。这是当时所有苏联防空兵器和战斗机都无法出击到的高度，所以苏联人看着美国的U2侦察机大摇大摆地出入自己的领空，而美国政府却矢口否认侦察活动，这让苏联人气急败坏，却毫无办法。鲍尔斯想起当天上午起飞前，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空军基地，队长何尔顿上校给他下达这次飞行侦察任务的情形。上校拿出一张地图给鲍尔斯，要他拍摄苏联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导弹基地的设施和发射导弹的情形。中情局已获得情报，苏联准备在五一劳动节这天，试射一种比美国最大火箭还大一倍的新火箭。若能拍摄到即将发射的火箭设施，无疑是一大收获。

　　交代完任务后，何尔顿给了鲍尔斯一套救生装备，还包括手枪，电筒，罗盘，几种货币等。最后，何尔顿上校表情严肃地将一枚硬币交给了鲍尔斯，这枚硬币中藏有一根毒针，只要将毒针轻轻一刺，人就会马上丧命。何尔顿看到鲍尔斯有点疑惑，就对他说：

　　“你在苏联并没有危险，因为你飞得很高，苏联的飞机和高射炮都拿你没办法。不过你万一出事被捕，不能忍受苏联人对你的酷刑，你可以用这根毒针自杀。”

　　天气晴朗，已经飞行两个多小时了，如果一切顺利，他将在完成一次五千公里的远距离空中旅行后，在挪威降落吃午饭。鲍尔斯打开高空摄影机，准备拍摄地面上的苏联军事设施。

　　这时，他突然发现飞机侧下方出现了几个银光闪闪的小点，它们和自己的飞机同向快速移动，都拖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尾烟。这是苏联战斗机。鲍尔斯知道，苏联最先进的王牌战斗机米格-19，最大升限才不到一万八千米，而他的U2飞机正在两万多米的高空飞行。不会有任何危险的。鲍尔斯想着，一边继续向下方盯着那几架战斗机看。

　　然后，他又看到有十几个亮点，先后从地面上朝自己飞来，那是苏联人发射的导弹。鲍尔斯已经被告知，没有任何一款苏联导弹能够打到高空飞行中的U2飞机。想到这里，他感到放心了。

　　突然，在下方追逐他的几架战斗机中，有一架爆炸变成了一团火球智能语音识别，那一定是苏联导弹打中了他们自己的飞机。可怜的家伙，但愿他跳伞逃生了。

　　正在这时，鲍尔斯的U2机体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接着发生了剧烈的震荡。随后，机尾冒出了火光。鲍尔斯一看情况不好，立即向基地指挥部发出紧急信号。正当他思考着各种可能的故障原因时，发动机熄火了，飞机开始向下坠落。

　　鲍尔斯按下了弹射逃生按钮，离开飞机后一会儿，降落伞自动打开了。这位死里逃生的飞行员，被求生本能驱使着，压根就没有想去打开那枚藏有毒针的硬币。

　　一个苏联农场工人听到空中发出的爆炸声，跑出去看，只见天上有一团烟雾，一顶白色降落伞正在向下降落。他看准降落伞即将落地的方向后，叫上农场上的其他几个人，开着车到河边等待降落伞落地。鲍尔斯刚降落在一条小河边不久，就被这几个农场工人抓住了。

　　这时，U2飞机已经在空中解体，部件散落在几十平方公里范围内智能语音识别。摄影机、录音机、雷达和无线电通讯系统大都完好，后来被苏联人收集起来，成了鲍尔斯当间谍的罪证。

　　洋洋得意的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拿着人机俱获的铁证，在所有国际场合一次又一次羞辱撒了谎的美国政府和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公开审判了飞行员鲍尔斯后，苏联以间谍罪判处这个美国人十年徒刑。

　　大失脸面的美国人，对鲍尔斯的U2飞机究竟是什么原因从高空掉下来百思不解。其实就连鲍尔斯本人也是一头雾水，因为飞机坠落前，他看过高度仪，明明是苏军打不到的两万五千米。

　　直到好几年之后，当苏联克格勃间谍巴托列斯基叛逃美国之后，才揭开了这个谜底。原来，打落U2型飞机的，并不是苏联的什么新式武器，而是克格勃特工的一个杰作。

　　原来，就在鲍尔斯的飞机执行任务之前不久的一个夜晚，巴基斯坦的白沙瓦空军基地，美国U2侦察机的停机坪上灯火通明，守卫严密。机场旁的黑暗中，悄悄出现了一个身影，在用红外望远镜朝机场内窥视着。

　　这人叫·嘉兹尼·汗，是个阿富汗人，他是在苏联受过米格机训练的飞行员。熟悉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情况的，受克格勃中东地区谍报首脑的委派，他潜入巴基斯坦，来到白沙瓦。在一位老朋友的帮助下，冒名顶替当了一名机场清洁工，成功潜入白沙瓦机场。

　　在机场与一个空勤人员玩纸牌套近乎时，探听到了U2飞机将在5月1日凌晨起飞的情报。他将情报通知苏联间谍机关后，连夜潜入机场停机坪，趁着美国大兵换岗的间隙，光着脚丫的他，悄无声息地迅速靠近U2飞机，在爬进飞机驾驶室后。他蜷缩着身子，手在驾驶舱的仪表板上慢慢移动着。当摸到高度仪的塑料外罩时，便迅速地拧下右上角的一颗螺丝钉，并换上一颗自己带来的螺丝钉。

　　这是一颗由克格勃专门研制的特殊螺丝钉，具有极强的磁性。当飞机飞到一万多米的上空之后，高度仪的钢质指针开始接近这颗螺丝钉，慢慢便会被它的磁力吸引住不动，让飞行员误以为飞机是在两万米以上的安全高度。

　　美国人刚开始时不情愿，用间谍之王换个飞行员，这岂不是一单赔本买卖？后来却还是答应了。其中，阿贝尔的美国辩护律师多诺万在各方之间的奔走，起了不小作用。他起初向美国政府提出这一建议后，遭到时任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反对，他认为鲍尔斯被捕后口风不紧，泄露了国家机密，不值得为他送出谍王阿贝尔去交换。但当肯尼迪接任总统后，重新研究了多诺万的建议，他认为交换有助于缓和美苏两大国的紧张战略关系，就同意了交换间谍。

　　于是，在1962年初，一个雪后寒风凛冽的日子里，前东德西德交界处的格里尼克铁桥上，出现了这样的场景：大桥两端，站满了荷枪实弹的美国士兵和苏联士兵。现场的气氛沉重而肃杀。那一股沉沉杀气，来自他们各自身后对峙的两大军事集团所拥有的，数以百万计的各种常规杀戮武器与军人，和足以将地球摧毁好多次的热核武器。

　　几个谈判者在桥面中央的一条白线处，低声洽谈交换事宜，阿贝尔和鲍尔斯分别在桥的两端，被两国特工簇拥着等候。

　　在得知另一个被东德关押、也要参加交换的美国学生还没到达的时候，美方中情局想赶紧交换，以免再生变卦，而参与救援学生的美国律师多诺万要求再等等。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苏联间谍阿贝尔却说：我能等。

　　在敌国坐了近五年牢，眼看着自由就在数十步之遥，但为了他的美国律师朋友多诺万的坚持，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美国年轻人的命运，阿贝尔选择了冒着变卦的风险继续等。可见这个人的人品，足堪与他间谍之王的职业名声相匹配。

　　在那位美国学生终于也被带到桥头后，双方宣读了各自国家元首的特赦令。然后交换开始。两小群人抵达桥中央的无人区时，双方要确定两名间谍囚犯的身份。一名陪同鲍尔斯的克格勃迅速确定了阿贝尔的身份。而一位中央情报局特工和鲍尔斯却有了一段搞笑的交谈，当这位CIA特工问起鲍尔斯，他高中足球教练的名字时，紧张的鲍尔斯却忘记了。还好，他终于想起了家中宠物狗的名字，证明自己就是鲍尔斯。

　　鲍尔斯不知道，他和另一位美国人质的后脑勺，正被远处的东德狙击手紧盯着，牢牢锁定在瞄准镜十字线中央——一旦出现变故，呼啸而来的子弹将抢在对方特工接走人之前，击碎目标的头颅。

　　但有惊无险的是，这一场世纪人质交换，终于以两个间谍在格里尼克铁桥上的无人区里，相向擦肩而过宣告结束。

　　阿贝尔回国后，受到了苏联政府的最高嘉奖。一开始，克格勃还把他炫耀成一位忠诚的契卡英雄。后来，这位告别了间谍生涯的谍王，却渐渐被当局冷落了。他被安置在克格勃第一总局办公楼的某个角落里，连一张属于自己的办公桌都没有。当有个朋友问他在做什么时，阿贝尔闷闷不乐地回答到：我是展览馆里的一件展品。

　　归国八年后，他作为前东德政府的客人，旧地重游参观了格里尼克桥。第二年，一生传奇的阿贝尔上校就患癌症去世了。十九年后，也就是苏联解体前一年，他的头像被印在一枚苏联纪念邮票上。

　　美国飞行员鲍尔斯刚回国时，迎接他的是一片不明事实真相的批评与抨击。新闻记者与评论家们指责鲍尔斯在逃生前没有炸毁飞机，被捕后也没有自杀，甚至怀疑他是如何生存下来的。美国政府也感到很为难，不知是应该把他当作英雄来欢迎，还是作为叛徒投入监狱。中情局对鲍尔斯又进行了反复盘问，但最后还是给了他一笔酬金，让他退役。很明显，鲍尔斯遭受到自己国家不公正的待遇。毕竟，被捕后没有用你们给的毒药针自杀，也不应该是一个出生入死为国家服务的军人的耻辱啊。

　　1973年，也就是阿贝尔去世后两年，中年人鲍尔斯在加利福尼亚州驾驶民用直升机时，失事身亡。多年以后，美国政府才正式为他恢复了名誉。

　　站在格里尼克桥上，回想半个多世纪之内的那一幕幕间谍交换场面，感慨颇多。漫长的冷战时期，东西方两大集团在分裂的德国土地上，布置了人类历史上空前密集的兵器火力进行对峙，这种对峙随时都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谢天谢地，双方最终都克制住了自己，直到铁幕倒塌。

　　冲突没有发生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彼此都对对方的军事能力与意图，一直有着精准的动态了解，这要感谢双方的大量情报人员，特别是那些出生入死的间谍们。尽管他们胆大包天、诡计多端、冷血无情、形象鬼祟，但我还是想替他们说出一句公道话：